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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炳麟轶事

梦做阎王  民国四年,袁世凯想做皇帝,深怕章太炎先生反对,先期诱至北京,幽于龙泉寺;先生忧愤之余,梦做阎罗王。当时有报宗仰和尚书云:  「仰上人侍者:快接复曹,神气为开,所问幻梦事状,今试笔述,愿上人评之。去岁十二月初,夜梦有人持刺,请吃午餐,阅其主名,则王鏊也。(王,震泽人,明武宗时贤相。)走及门外,已有马车;至其宅中,主人以大餐相饷;旁有陪客,印度人、欧洲人、汉人皆与。各出名刺,汉人有夏侯玄、梅尧臣。余问王公:“读史知先生各德,而素无杯酒之欢,今兹召饮,情有所感。”王曰:“与君共理簿书事耳!梅君则总检察,吾辈皆裁判官,以九人分主五洲刑事;而我与君,则主亚东事件者也。”余问王曰:“生死为寿量所限,轮回则业力所牵;大自在天尚不能为其主宰,而况吾侪?”梅氏答曰:“生死轮转,本无主者,此地唯受控诉,得有传讯逮捕事耳。传讯者不皆死,逮捕则死矣。既判决处分后,至彼期满释放后,又趣生诸道,则示非此所主也。”余念此论,颇合佛法,与世俗传言焰摩主轮回生死者不同。因复问言:“铁床铜柱,惨酷至极,谁制此法者?”皆答曰:“此处本无制法之人;吾辈受任,亦是阎浮提人公举,无有任命之者。法律,则参用汉、唐、明、清及远西日本诸法,本无铁床铜柱事也。受罪重者,禁捆一劫;短则有百年。而笞杖之与死刑,皆所不用。吾辈尚疑狱卒私刑,以铁床铜柱,困苦狱囚,因曾遣人微往视之,皆云无有。而据受罪期满者言,则云确受此痛。”余曰:“狱卒私刑,非觇察所能得,吾此来当与诸公力除此敝何如?”王答曰:“固吾心也。”遂返。明日复梦到署视事。自后夕夕梦之,所判亦无重大案件,唯械斗谋杀,诈欺取财为多。如此幻梦不已,而日曜(星期日)之夜,则无此梦。余甚厌之。去岁梦此二十余日;一日,自书请假信条焚之,夜亦无梦。一夕,尽换狱卒,往询囚徒,云:“仍有铁床铜柱诸苦。”因问此具何在?囚徒皆指目所在,余则不见,归而大悟。佛典本说此为化现,初无有人逼迫之者,实罪人业力所现耳。余之梦此,是亦业感也。今春以人参能安五脏,买得服之,并于晚饭后宴坐观心一小时顷,思欲去此幻梦,终不可得。来示谓不作圣解,此义鄙人本自了然。但比量上知其幻妄,而现量上不能除此翳垢,自思此由嗔心所现故耳。吾辈处世,本多见不平事状。三岁以来,身遭患苦;而京师故人,除学生七、八人外,其余皆俯仰炎凉,无有足音过我者。更值去岁国体变更问题,心之嗔恚,益复炽然,以此业感,而得焰摩地位,固其所宜。息嗔唯有慈观,恐一行三昧,亦用不着。慈观见涅盘经,虽说其义,而无其法;亦如竟无从下手耳。想上人必有以教我也。(所嗔之事,有何体性?能嗔之心,作何形象?未尝不随念观察,而终不能破坏。)......章炳麟和南三月三十日

大师趣事  章太炎最喜欢吃带有臭味的卤制品。画家钱化佛是章府常客。一次,钱带来一包紫黑色的臭鸡蛋,章见后大喜,慷慨问道:“你要写什么,只管讲。”钱立时向章索要“五族共和”四个字。后来,钱又不断带来苋菜梗、臭花生等臭物,换得题字一百多张。钱将这些字裱好,挂于自家店中,以每条十元售出,小赚了一笔。

文字学养  俞樾因太炎提倡排满革命,曾声言“曲园无是弟子”,章曾就此撰有《谢本师》一文,收入《訄书重订本》,又有《俞先生传》,收入《太炎文录》。但太炎治学,由小学入门,主张音韵文字相通,以此为基础,结合西学,恢弘清代诸子学之门户,其方法一本曲园师承,绝非自立门户。  章太炎曾在晚清时与《新世纪》报吴稚晖等人争论汉字前途,反对在中国采用“万国新语”(世界语)。乃依篆书创造记音字母,作为汉字初学的注音手段,以保存汉字。民国三年,由其弟子钱玄同、许寿裳、周树人促成教育部通过,作为国语注音符号,即今日仍在台湾通用之注音符号前身。

医学方面  章太炎也精通医学,著有《霍乱论》、《章太炎医论》(原名《猝病新论》)。曾有人问章太炎:“先生的学问是经学第一,还是史学第一?”,他答道:“实不相瞒,我是医学第一。”章太炎也说过:“我的学问不是经学第一,也不是史学第一,而是医学第一。”

与袁世凯  章太炎被袁世凯幽禁在北京龙泉寺,仅弟子钱玄同可以随时进见。袁世凯每月提供给他生活费500元,雇厨子一人、听差两人以供侍奉。他毫不客气,晓谕听差和厨子必须每日向他请安三次,清晨9时一次、下午3时一次、晚上9时一次,请安方式为打躬,不得违误,若有差池重责不贷。听差厨子唯唯不敢稍忘。有时已下午3时,章犹自午睡不醒,听差必联袂入房,就枕畔低语:“大人醒来,打更时间到了!”按例章可每日享受两个大洋的菜肴,极尽丰盛,他便要求只做一块钱的,剩下的一块钱公然饱入私囊。即便是这一个大洋的菜肴,光他一人享用也过于丰盛,他从来只吃摆在面前的两个菜,对摆在远处的则懒得举箸。久而久之伺侯他的两个听差便只把一些清淡的素菜放在他的近处,而把鲜腴的菜肴放在远处,等他吃完后,听差们便自己享用。后来钱玄同晓得了,便和官方取得联系,将两个听差革职。  1915年章太炎被袁世凯软禁期间,被迫写“劝进书”,书云:“某忆元年四月八日之誓词,言犹在耳。公今忽萌野心,妄僭天位,非惟民国之叛逆,亦且清室之罪人。某困处京师,生不如死!但冀公见我书,予以极刑,较当日死于满清恶官僚之手,尤有荣耀!”据说,老袁气得冒烟,又自嘲说:“彼一疯子,我何必与之认真也!”时称章太炎为“民国之祢衡”。

与刘半农  “五四运动”时期兴起的白话文运动之中,有一位北大教授,名刘复,字半农,他发出一种论调说“文言文是死的文字,什么人再写文言文,就是死人;白话文是活的文字,凡是写白话文的,就是活人。”刘半农采访章太炎时,就问其对白话文的见解如何,章太炎说:“白话文不自今日始,我国的《毛诗》就是白话诗。历代以来,有白话性的小说,都是以当时的言语写出来的,写得最好的是《水浒》、《老残游记》等,甚至有用苏州话写的《海上花列传》。但是你们写的白话文,是根据什么言语做标准?”刘半农侃侃而谈说:“白话文是以国语为标准,国语即是北京话。”章太炎听了哈哈大笑,问刘半农:“你知不知道北京话是什么话?”刘半农不假思索答说:“是中国明清以来,京城里人所说的话。”章太炎就以质问的口吻问刘半农:“明朝的话你有什么考据?”刘半农呆着无词以对。章师就用明朝的音韵,背诵了十几句文天祥的正气歌,其发音与北京话完全不同,接着就说:“现在的国语,严格地说来,含有十分之几是满洲人的音韵,好多字音都不是汉人所有。”这番话说出,刘半农更呆住了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应付。  章太炎又说:“如果汉人要用汉音,我也可以背诵一段汉代音韵的文字。”说完他就背了两首汉诗,许多字的音韵都与现代不同。他又问:“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有人用汉代音韵或唐代音韵来讲话的?”这时,刘半农已听得呆若木鸡,这一问他倒振作起来,便说:“现在哪里有人用汉音来说话?”他说得好像振振有词的模样。  章太炎说:“现在的高丽话,主要语是汉音,加上了唐朝的唐音、朝鲜的土话和外来话,即是今日的高丽话。”接着他说:“还有日本话,主要的中国字,称为汉字,即是汉音,其余的联缀词,日本各地的土音,又加上了近代各国外来语,就成为现在的日本。日本人的发音,各处不同,以东京为正宗,汉音也最准。各道各县的发音,连东京人也听不懂,这是你刘半农先生不研究‘小学’,不研究‘音训’,不曾研究过《说文》,所以你听了我的话,可能会觉得很奇怪。”刘半农面有赧色,无词以对。  章太炎又说:“我知道你曾经在北方的报纸上,征求过‘国骂’的字句及各地方骂人的话,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到你学校中,在课堂上讲出许多骂你老母的地方话。所以后来你就不敢再做这件工作,现在我来骂几句给你听。”接着就说汉代的骂人话,是×××出于何书,唐朝骂人的话,是×××出于何书,直说到上海人宁波人,以及广东人的三字经,完全骂出来。看起来好像供给他资料,事实上把刘半农祖宗三代都骂到了。这时已超过午餐时间,刘半农同来的人就出来向章师作揖说:“我们麻烦老师很久,现在我们要告辞了。”

交往胡适  胡适著有《中国哲学史大纲》一书,出版时特送了一本给章太炎,上写“太炎先生指谬”,下署“胡适敬赠”,人名旁边便用标点符号。章看到自己名旁加了黑杠,不禁大骂:“何物胡适!竟在我名下胡抹乱画!”及至看胡的名旁也有黑杠,才消了气说:“他的名旁也有一杠,就算互相抵消了罢!”案此传说实不可信,章太炎在晚清时出版的《訄书》(铅印本)等著作就曾采用旁线作为人名、书名号。所谓新式标点,在晚清以及明治时代的日本就已经发端了,不至于对此感到惊讶。  章太炎又有一致胡适之白话信,抬头曰:“适之你看”,盖直译旧时信函“某某大鉴”之体也。  受刘歆《七略》的影响,以《国故论衡》中《原学》等篇为代表,章太炎主张“九流皆出王官”说,而后来胡适著《诸子不出于王官论》,提出相反的意见。

征婚启事  章太炎也是最早刊登征婚启事的名人之一,有人问他择偶的条件,他说:“人之娶妻当饭吃,我之娶妻当药用。两湖人甚佳,安徽人次之,最不适合者为北方女子,广东女子言语不通,如外国人,那是最不敢当的。”后经过蔡元培介绍,与汤国梨女士结为夫妇,婚礼当天,皮鞋左右颠倒,一时大窘。

政治方面  章太炎早年在日本主编《民报》时,曾主张社会主义,与片山潜等日本社会主义者过从甚密,并由此反思西方的进化论及现代文明,撰写了《俱分进化论》、《五无论》等著作。据传,章太炎逝世的时候,只愿以五色旗覆盖,不承认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其他方面  章太炎逝世后,因对日战争爆发,暂厝于苏州锦帆路寓所水池中。解放后,浙江省人民政府按其遗愿,葬于杭州西湖南屏山南明遗臣张苍水墓旁。“文革”初期遭暴尸,后又重新安葬。汤国梨卒后,亦一并安葬于此。今设有章太炎纪念馆。  文化大革命后期的“评法批儒”运动中,章太炎被当作法家体系在晚清的代表而得到发掘,当时上海人民出版社组织并“解放”了一批学者,编辑了若干章太炎诗文、著作的选本和注释本。这一系列工作,虽然受到政治风潮的影响,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八十年代以后编校《章太炎全集》和重建章学研究的人员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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