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道模仿杜甫句法的痕迹比黄庭坚来得显著。他想做到“每下一俗间言语”也“无字无来处”,可是本钱似乎没有黄庭坚那样雄厚,学问没有他那样杂博,常常见得竭蹶寒窘。他曾经说自己做诗好像“拆东补西裳作带”,又说:“拆补新诗拟献酬”,这也许是老实的招供。因此,尽管他瞧不起那些把杜甫诗“一句之内至窃取数字”的作者,他的作品就很犯这种嫌疑。他的情感和心思都比黄庭坚深刻,可惜表达得很勉强,往往格格不吐,可能也是他那种减省字句以求“语简而益工”的理论害了他。假如读“山谷集”好像听异乡人讲他们的方言,听他们讲得滔滔滚滚,只是不大懂,那末读“后山集”就仿佛听口吃的人或病得一丝两气的人说话,瞧着他满肚子的话说不畅快,替他干着急。只要陈师道不是一味把成语古句东拆西补或者过分把字句简缩的时候,他可以写出极朴挚的诗。钱钟书《宋诗选注》